我哒哒地叼着一只蝴蝶来到裴寂身边时，抬头看到了他注视元元时的阴翳眼神。
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，按照他的性格，一定会调查。
但我必须想办法再加一把火。
果然，当晚回府后，裴寂以边疆战事有异为借口，拒绝了元元要同床的要求。
“将军，那你去吧，我一个人也可以。”
元元倚在床榻上，眼里满是害怕的氤氲水雾。
裴寂轻叹着气摸了摸她的脸。
“抱歉夫人，此乃国家大事，我必须处理。”
元元在他的哄慰下睡了过去。
我跟着裴寂往书房走，顿觉他周身寒意，让我都发了个抖。
从前他生气时，就是这个表现。
“喊影一来见我。”
影一，是裴寂最得力的密探。
“主人。”
裴寂撩袍坐下，眼角微敛，带着凌厉之色。
“查夫人生病前后的异样，同时监督夫人，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，一字不漏地都告诉我。”
“小人明白。”
影一走后，裴寂坐在书房陷入了沉思。
我吧嗒吧嗒踱过去，把狐狸脑袋放到他结实的大腿上。
睁着狭长且澄澈的眼睛，默默地看着他。
裴寂视线沉沉地摸了摸我软乎乎的耳朵，指腹温热。
“元元每次安慰我时，也是总喜欢这样趴在我腿上。”
我的尾巴摇得更欢了。
7.
次日，裴寂在卯时就上朝去了。
我便溜去元元那里。
既然影一在暗地里监督她，那我就必须要让她露出更多破绽。
还有七天，我必须得加快了。
醒过来的元元似乎有些意识到了自己昨天的破绽，一个人在房间里极其小声地咒骂了几句。
我竖着狐狸耳贴墙偷听，却也只听到了几句大概。
“坏了……该怎么办……”
能怎么办？
当然是被我赶走啊。
等元元再出门时，就变回了那个端庄温婉的将军夫人了。
我动了动耳朵，钻进花园里。
元元正浅笑妍妍的和贴身侍女赏花时，一道白影冲出来。
没错，是我。
我叼着一只大大的虫子窜过来，把它扔到元元裙摆上。
“啊！你这个畜——”
她被吓了一跳，尖叫却忽的戛然而止。
意识到自己的失态，她满脸愤怒在电光火石间转为惊吓的怜爱之色。
但我吐着舌头，咧嘴斯哈的看着娇软惊恐的她。
够了，影一应该已经看到了。
真正齐元不会骂脏话，其次，她不怕虫子。
我的举动实在太突兀，虽然仆人们斥着我顽劣，但是元元的余光却一直刺着我。
带着阴毒和怀疑。
我毛发微竖，却装作天真无邪般的在花园里窜来窜去，时不时给她叼的东西回来。
活脱脱一个调皮的宠物。
午间时，元元说没胃口，想回房休息，然后她把视线幽幽地落在我身上。
“把小白也抱我房里去吧。”
我晃动的尾巴僵了片刻。
她想干什么？
8.
咔哒。
门被关住。
元元抱着毛绒绒的我往里屋走去。
我只能乖乖地缩在她怀里，感受着头顶的不善视线。
装作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。
她冷哼一声，把我放在地上。
我傻乎乎地刨着地，耳朵却竖起来听她在干什么。
倒水？
抱我进来就倒水？
“小白，过来。”
我像是没听明白一样，继续蠢蠢地刨地。
她却直接端着两杯水放到我面前。
“两杯水，左边这杯有毒，那杯没毒，我倒要看看，你喝哪个。”
我似是听不懂般乐颠颠的去舔她的手，心却猛地沉了下去。
如果我选没毒，那么就坐实了我不简单。
如果我选了有毒……
“小白，喝，不喝的话，我不介意直接吃一顿狐狸肉啊。”
元元揪着我的后脖颈，脸上满是皆是算计和猜忌。
我故作委屈地嘤嘤嘤，还想和她凑过去玩耍，但是她却再次躲开了。
顶着她蛞蝓般粘腻恶毒的眼神，我蔫蔫地低头。
活脱脱一个被主人嫌恶的宠物。
我必须得选了。
该怎么办呢？
脑内极速思考着，我吐着舌头做了一个决定。
接着，我馋鬼般的直接将两杯都舔完，然后开始淡定舔自己的爪子，洗着脸。
她眯了眯眼，打量着我的动作。
“难道是我想多了……”
垂眼舔毛的我眼里闪过一抹后怕。
都没有毒。
果然，这不是一个选择题。
她在试探我。
如果我挑选了一杯，反而更会惹她怀疑。
只有像个动物一般，贪婪的都喝，才能打消她的怀疑。
她伸手摸了摸我洁白的毛发，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。
“我差点以为，是真正的齐元回来了呢。”
“小白，你说是吗？”
我只是把脑袋往她手里蹭，一副求摸的戏耍模样。
你说呢？
9.
元元用完晚膳时，裴寂回来了，带着肉眼可见的困乏。
“夫君，这么晚了，还要忙吗？”
看着她，裴寂眼里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意味。
我缩在墙角，脸半埋在爪子间看好戏。
影一肯定告诉他了。
按照我对裴寂的了解，他应该会有一系列动作。
那么我接下来就得安分几天，不然元元已经怀疑到我了。
“确实要忙，今晚也不能陪你睡了。”
裴寂轻抚着她的脸，柔声安慰。
“我带了一些你爱吃的绿豆糕回来，夫人不要生气。”
元元却秀眉一拧，嗔了裴寂一眼。
“将军怕是忘了我吃绿豆过敏了，成婚夜时你都不让他们准备这些。”
我看着裴寂不动声色变化了的眼眸，里面似有一丝迷茫。
他在试探。
但是试探的结果，却是让他意外的。
我却觉得正常。
作为一个冒牌货，她有着齐元的一切思想和记忆。
如果用这种记忆里的小事试探，是没有用的。
刚刚还带着点晦涩意味的裴寂随即柔声道歉。
“是我忙忘了，该打。”
裴寂敲了敲自己的头，安抚着假装生气的妻子。
之后裴寂又去了书房，我急忙蹭着他跟进去。
昏昏沉沉地看着他处理着公务，我困顿地打了个哈欠。
正准备靠着他的腿睡觉时，裴寂却面无表情地抚着我的头，嘴里说出的话，让我瞬间精神起来。
10.
他说，小白，人世间会有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的人吗？
我回答不了，只能用鼻子蹭了蹭他。
还有七天，你会知道的。
第二天，裴寂又是晚上才回来，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书房。
我都没来得及挤进去。
只能恹恹地趴在门口等着。
影二开门出来时，我听到裴寂对着影一说的低沉话语。
“去请灵隐寺的净坛大师，就说我想做场法事，洗刷一下罪孽。”
净坛大师？
洗刷罪孽？
我一下子机灵了。
这种鬼神之事，还得请高人来看。
裴寂可能往那个方向猜想到了。
可净坛大师近日游历世间，影一扑了个空。
坏了，那元元又能藏几日了。
裴寂的情绪一下子沉了下去，他用手指轻叩着桌面，英眉紧拧。
他在焦虑。
我起身去叼来一串葡萄，凑到他面前。
以往他难过困惑的时候，齐元都会温柔地喂他吃葡萄，又酸又甜的感觉能让人清醒过来。
裴寂怔愣了一下。
“你这个小东西怎知葡萄一事？”
我解释不了，只能像往常那样，趴到他腿上。
狐狸眼睛默默地看着他。
他羽睫轻垂和我相接，没忍住点了点我的眉心。
“是她告诉你的吗？”
我嘤了一声，尾巴摆动。
不，是我一直就知道的。